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心腔【三十三】

这两天,反正挺生气的吧。本来以前的老毛病犯了,不能在电脑前久坐,敲字挺累,但是现在累了也想敲。

不服。

别的不说了,希望创作者们都坚持,为了美丽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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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

易峰在想这个所谓的“机会”究竟是什么。是他六岁的时候踏进陈家的大门,伟霆皱着眉问的那句“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还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在灯红酒绿的街道口见到风尘仆仆的伟霆来见他;亦或者是那个停电的夜晚,他身上散发着特有的雪松和香根草混合的香气,给了一个让自己动心不已的拥抱;再或者是五天前,他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真的很想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的哥哥,不逾矩,不失望,不让两个人都难过。

可是这些究竟算不算机会呢?易峰想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机会让他们离得很近,可是又把他们分得太远。别人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种亲密关系下深深的沟壑让曾经的他多么绝望。

现在,就刚才,伟霆对他说:“你没有机会了。”

易峰感觉到了迷茫,但也感觉到了欣喜。这些机会仿佛凭空消失,他被迫接受这些机会的时候其实连手都不愿意伸。它们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安睡在床榻上的伟霆。他倒下去,连西装的扣子都不解开,只是深深地看了易峰一眼,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易峰睡着了。易峰绕了一圈,坐在床边盯着伟霆的脸颊看。他似乎很疲惫,眼睑有着深深的青色,好在呼吸绵长平静,好像睡得很安稳。

易峰看了一会儿觉得脑袋发昏,一直低着头并不舒服,但又不想离开,于是便坐在了地上,撑着胳膊搭在床上继续看。他看到伟霆紧闭的双眼还有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易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觉得连鼻尖上细细的绒毛都因为过激的感情颤动了起来,他不敢再往下看,可是又忍不住,只好把自己的眼睛用手指遮住,然后留出一点缝隙,偷偷地看。

他的哥哥长了一张太讨巧的脸,顶着这张脸做事通常事半功倍。易峰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边笑边抬着手,继续遮着自己的眼睛。他暂时不再想那些高深的问题,只想看着伟霆笑。

伟霆没有笑,他闭着眼睛陷入深深的沉睡。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坠落,可是却不知道要坠向哪里去。所以他应景地皱了皱眉,唇缝也微微绷起,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又安静了下来,继续向下坠落。

易峰觉察到他的不适,于是慢慢爬了起来,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有些不对劲,易峰也试不出来,于是像小时候一样把额头靠上去,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明显比自己要高些。有点发烧。易峰探完额头便直起身子,伸手把伟霆身上的西装扣子解开。扣子只扣了一颗,轻轻一解它便乖巧地跳到一边去,黑色的西装敞开它两摆,温柔地落到两边的床铺上。里面就是一件白衬衫,顺着伟霆的腰线轻轻打着几个缱绻的折痕。

易峰看着那些浅浅的折痕,觉得安心又熟悉,他伸了手去抬伟霆的胳膊,想把西装给他脱下来。伟霆好像没什么戒心,配合着抬起胳膊,然后微微侧着身子又抬起了另一边的胳膊。易峰没花什么功夫就把那件黑色的西装脱了下来搭在了自己臂弯上。他扯了被子给伟霆盖上,然后一弯腰,一只手机就从西装口袋里滑了出来。

手机掉到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易峰捡起来,发现是伟霆的手机。他习惯性地摁亮锁屏,先看到时间,接着便看到两个少年。模糊也遮不住的笑着的眉眼,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欢畅,那么青春而快乐。

易峰恍了半天神才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三年前,四年前,或者再久一点。他至少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喜欢一个好像永远不可能的人,那个人不置可否,却把他们的照片牢牢锁在手机的屏幕上,再握在掌心里。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易峰慢慢坐下来,趴在床边,抱着西装,把脸颊深深埋进去。他闻到熟悉的味道,还有陌生的烟草味,模糊掉的雪松气息,像一只神秘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很轻,一下,又一下。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房门外有人在轻轻地扣着门。易峰站起来把西装顺手挂在衣柜里,然后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他的同学,同学问他:“怎么不下去啊易峰,老师找了你半天呢?”

“我不太舒服,”易峰说,“正打算出门买点药吃。”他说着便向外走了两步,顺手把门带上。电子锁发出细微的声响,重新上了锁。同学看他精神状态似乎确实不怎么样,热心地问:“需要跟老师请假吗,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你只要在晚上之前把你们导师准备好的发言稿校对清楚交上来就行。”易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和他道谢:“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同学慷慨地挥了挥手,表示不要在意,在九层的时候便提前走出电梯去了。

易峰继续向下,幻想着伟霆可能也在这里停留过,他是靠着电梯壁,疲惫地阖着眼,还是沉默地站在这里,腰身笔直?不论如何,他一定焦虑过,也一定想过如果他没有在九楼的会议室找到自己,他该怎么办。易峰走出电梯,一边摸出自己的银行卡,一边想,他的哥哥会哭吗?

也许不会吧。

他这么想着,找到了一台ATM机,插了卡进去然后输了密码。卡上多了很多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伟霆打的。他好像除了打钱,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手足无措。易峰觉得心别扭地抽动了一下,有些奇怪的隐痛窜了上来。他取了几百出来,忘记了要给自己买个手机。

易峰买了两听可乐,买了一盒甜甜的炸丸子,然后打包了大份的肠粉和煎饼果子,顺带等了一份豆腐三鲜汤,还买了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那件黑西装上的烟草气息让他念念不忘起来了,真是神奇。那种味道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出现在伟霆身上过,一旦出现了,就又仿佛是他身上与身俱来的一部分一样令自己着迷。他把所有的东西拎在手上,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拐进了药店,拿了一盒退烧药,一盒泡腾片,还买了一小瓶医用酒精。

 

电梯向上升,然后停在他要去的楼层。易峰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抽卡。

他微微喘着气,左右为难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自己去楼下拿卡。他不想吵醒伟霆。还没来得及转头,电子锁又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伟霆揉着自己蓬乱的头发,白衬衫领口附近的几颗扣子也不扣好,睡眼惺忪之间平添了几分早已不常见的稚气。

好像自从爸爸去世之后,他就一夜之间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可靠的大人。可是偏偏他还有个没长大的弟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藏着谁都能看明白的心思。

遮光帘拉了一半,伟霆伸手把易峰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转身往桌上搁,他背着光,被那些零星的光绕出一个温和的轮廓,易峰猛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他在痛哭之后因为缺氧头疼得厉害,但是又不想伟霆担心他,于是躺在床上装睡。

伟霆就坐在他身边,守着他睡觉。

当时伟霆紧紧握着他的手,只要他一哭,伟霆就会轻轻摩挲他的手指,捏着他的细消的指根,然后再摸索着去捏他的指尖,好像在劝他不要哭。易峰安了心,真的就不哭了,能够浅浅睡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好像也是这么一道温暖的光把伟霆的轮廓浅浅地勾勒出来,他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没一会儿,有一滴眼泪掉在了易峰的手背上。

易峰一个哆嗦,觉得那一滴眼泪像什么被毁灭的发亮的星体,散落的灰烬仍然带着滚烫的余温,还有夺目绚丽的色彩降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他忘记了,他的哥哥也是会哭的。

 

易峰把门用后背顶上,走廊里的光被隔断在身后。他跟在伟霆后面,看着伟霆身上的衣料在随着手下的动作缓缓地动着。伟霆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然后看到了那盒烟,他拿起来看了看再放到一边。易峰的下巴不听话地搁在他的肩窝处,整个人撒娇一样蹭过来,伟霆偏了偏头,感觉易峰从身后抱住了他,脸也埋在了他的后背上,热热的呼吸透过衬衫贴在近他的肌肤上。

伟霆拍了拍他的手,听到他小声说:“对不起。”易峰小时候说话奶声奶气,连受了惊吓都不敢大声哭,长大后改了这毛病,连伟霆都快忘记他这么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听着可怜又可爱,还带着委屈。

伟霆没忍住笑了,他又摸了一把自己蓬乱的头发,转过身把低着头的易峰往怀里带,等抱住了才想起来问他:“闹够了吗?”

易峰不说话,凑上来亲他。伟霆向后一躲,盯着他说:“我感冒了。”易峰不理他的警告再次凑过来,伟霆便接住他甜甜的吻。两个人跌跌撞撞往后走了两步,撞在桌上,伟霆抱着易峰摔坐在椅子里,然后伸手一扶,摁住了桌上的打火机,下一秒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易峰笑完了紧紧抱住伟霆的脖颈不撒手,伟霆安抚地拍着他的腰,然后听到易峰问他:“你以后还是我哥哥吗?”

伟霆说:“永远都是。”

易峰再问他:“只是哥哥吗?”

伟霆说:“可能不止了。”

易峰还是不撒手,像只赖着主人的小猫在嘀嘀咕咕地打着呼噜。

 

伟霆近五天,就今天睡得最好。他睡梦里知道易峰出了门,但是不怎么忧心,好像已经笃定了他会回来,便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表,时间也过去没多久,坐起来洗了一把脸,正对着镜子抹了两把脸,就福至心灵一样把门拉开了。他看到易峰正站在外面左右为难的样子。

那种神态他太熟悉了,很多时候伟霆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焦虑的脸,洗手台的暖光斜斜从头顶打下来,让他明明白白看着自己焦虑的脸庞。他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那焦虑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焦虑是一种常态,可是现在这种焦虑好像消失了,他感觉得到易峰很近地贴着他,全身心地依靠着他,甚至是爱着他。

甚至爱着他。

他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就听到手机铃声在隐隐约约地响着。易峰从他身上轻快地跳下去,掀开被子把手机找到,然后递给他。伟霆看看来电,接了电话。易峰听到他用懒懒的英文讲:“明天没空,后天可以。麻烦你改签。”

伟霆挂了电话把那盒烟拿过来,拆了外面透明的包装抽了一支出来。他不再问易峰他可不可以抽烟,而是把烟叼在唇间,对着易峰眯了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好看地、温和地弯了起来。易峰凑过来,拿起打火机,亮了火,给他把烟点燃了。伟霆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青色的烟雾,那些雾温柔地扑到易峰的脸上,让他在熟悉的烟草气息里翘起了嘴角。

他没有问,但还是很在意,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

那个显示“chan”的来电,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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