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晕浪【十五】中

“迷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项允超真没想到,气势汹汹来见他的不是陈霆,而是柯柯。那个对着陈霆乖巧而干净的男孩子。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柯柯看了看,问他:“你叫什么?”

柯柯觉得不可思议。

项允超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和陈霆一模一样。他不知哪里来的抵触,看着项允超,控制不住地拿话噎他:“你管我叫什么。”

项允超笑了,他看着柯柯的眉眼一下子从冰霜里挣出来了,明媚而动人:“对了,我何必管你叫什么。”他说着话,伸出了手,狠狠捏住了柯柯的下颚骨,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柯柯的下颚,用力,然后把柯柯的头向右扭了一下,去看他的左耳。

柯柯的耳朵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项允超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由着柯柯挥开了他的手。“做什么!”柯柯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三把枪同时对准了项允超的头,可是项允超连眼睛都没眨,他继续对着柯柯笑:“我看看你的耳朵,以前带过耳钉?”

这个人,真是奇怪极了。柯柯咬了咬牙,只能问他:“你找我大哥,找我大哥干吗?”

项允超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大哥,”他说,“我找情人,没找你大哥。”

他身上从里到外都是黑色,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可是他整个人偏偏又是白的,连指尖都是白玉一般的颜色,他的唇是红的,他问柯柯:“你拦着我找你大哥,还是找我情人?”

柯柯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银杏树的叶子悠悠打着旋落到项允超柔软的头发上,他的头发微微的卷,略略盖住他的眉毛。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可是他明明不是。

我大哥,还是他情人?柯柯一下子算不清了,怎么算,都是他的。陈霆怎么算,好像都是他的。

柯柯再往后退一步。“你走吧,”他说,“我大哥不会见你的,他现在很忙。”项允超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他嗤笑了一下,抬手用手背安抚了一下自己:“你怎么不让陈霆自己来和我说,”他把柯柯的眼睛盯得死死地,再慢慢把目光抽开,“他自己,忙到这个程度了?”

他们说着话,天色居然也变了,徐路在旁边给项允超撑起了伞,淅淅沥沥的雨淋湿了他的肩膀。

“下雨了,”柯柯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你赶紧回去。”

他有点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跑来见这个项允超,项允超的眸子阴而冷,和陈霆一点都不一样。柯柯莫名其妙觉得项允超有病。

“我一见陈霆,就下雨。”项允超轻轻推开徐路,靠在了自己的车上。他抵着车门,任由雨水一点一点贴到他的发上来,朦朦胧胧一片,连他的睫毛都打得朦胧而多情。

“我做了什么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每次我一见陈霆他就下雨?”项允超有些无奈的看着柯柯,“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我打不通他的电话,编了短信又不想发,只能来找他。告个别,我就走,行不行?”

告别?

柯柯有些纳闷,但他还是退回到木门里面去了:“你快走。”他说,并且把门摔上了:“我大哥不在!”

项允超看着门关紧了,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让雨把我洗一洗,他这么想着。他忽然记起陈霆半躺在床上,戴着眼镜,随手翻杂志的样子,他说“小超我养你呀”。项允超抬起手去擦一擦脸上的雨水,心想,被他养着其实也不错。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吵架,气走他呢。

得了,报应又来了。

 

徐路和项允超在外面站了一夜,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柯柯悄悄趴在二楼看远处的项允超,路灯下面他懒懒靠着车子,环抱着双臂,沉默,沉默,沉默。柯柯没说谎,陈霆真的不在。他两天前听完池听的报告,就走了。他先是无比愤怒,最后失魂落魄。他谁都没带,一个人去了T城。

“你敢不敢带着人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柯柯喊他。

陈霆把自己的外套穿上:“柯柯,记得断了黑海的航线,维多利亚的军火不许再运,全部收到尤亚去。区彦文,从魏叔那里把他带回来,让他乖乖的,就说阿霆哥哥很快来接他。”

“你要火并?你悄无声息去火并?”柯柯急了。

“让池听还有你阿栋哥一起,带着人去意大利,”陈霆笑了,“把那边的家业先整起来,我去会会区先生。”

“我二叔是个疯子!”柯柯冲过去拉陈霆,“你去找他,你就这么去找他?你为了项允超,你也要疯了!”

陈霆叹气。“柯柯,你放心,我为了项允超,不会那么冲动,”他再把自己的枪装起来,笑,“我在你眼里,傻的?我那么笨?做事不过脑子?”

不是。可是柯柯还是怕。“你一碰到和项允超有关的事,你就不是你。我还能怎么样?”

陈霆却不想和他再说了。

他和詹姆斯打了招呼,连夜启程,回了T城。

+ + + + + +

区先生第一次看见项允超,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项允超戴着耳机戴着帽子,大呼小叫地坐在赌桌边上下注。他狠狠把筹码拍下去,扬着眉毛笑:“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周围都是外国人,他却用中文喊得起劲,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疑惑,自己“嘁”了一声,一下子把筹码扫开:“没意思,又赢了,没意思!”

他在嘈杂的大厅里转悠,端着酒杯来来回回,没有人陪着他。

区先生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纯洁美好的人了,就像白玫瑰一样绽放,像星光一样灿烂。他输给一位贵妇人一首曲子,刚刚从赌桌上下来,他就跳上了表演台上的钢琴凳,炫技地弹起了《钟》。这本来就是用来炫技的,华丽的转音和节拍只有乐器之王才能驾驭的厚重,项允超弹着曲子,白色的耳机线垂在他的白色毛衣上,他的帽子被自己掀开,扔得远远的了。

他弹着《钟》,美好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翻飞在琴键上,他本来应该很美丽,很愉悦,可是他敲着琴键,眼神里全是无法遏制的悲伤。

有什么可悲伤的?

区先生从二楼的观察室走下来了。他一步一步走向项允超,看着他寂寞而悲伤地弹着曲子。他置身于浮夸和繁华之中,可是偏偏却又格格不入,脱颖而出。他和项允超开了天使之盘。

天使之盘开启的时候,项允超重新戴上了自己的耳机。

他的耳机里响着什么,区先生很想知道,可是项允超不说。他只是仔细地去推动那个巨大的转盘,然后抬头看了区先生一眼。

“这个很好玩啊,”他笑了,“只要转到灰色的,就是我赢了?”

“是的,就是凭运气,看看我们谁的运气好。”区先生对着他,也笑了。

慢慢有很多的人围了过来,他们想看热闹。天使之盘可能不好玩,但是赌本是真的很好玩。

“我赢了就随便你,你挑一首曲子来,我弹给你听。”项允超的耳机线几乎要和他的白毛衣融为一体了。“听见没?我赢了你随意挑,我高兴。”

他没有说他输了的话怎么办。

可以那一夜的幸运之神似乎也在眷顾着项允超,他看着灰色的天使之翼转至自己面前,兴奋地喊了一声“bingo”。区先生看着他,觉得自己居然也无限欢喜起来了。

“我输了。”他慢慢地说着,拍了拍手。整个赌场忽然暗了下来,只有一束追光灯打在了钢琴凳上。大家起着哄,项允超又弹了一曲。小王子在笑,区先生也在笑。

这个像白玫瑰一样的小王子和区先生成了朋友。那天晚上项允超跟着区先生离开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亮眼的灯光和霓虹让拉斯维加斯亮如白昼,项允超和区先生一起上了区先生的车。

“要去哪里?”

“随意。”

项允超一点都不在乎去哪里。这位区先生衣着得体,为人也温和,倒像个理想的床伴。项允超打量他,计算能把他压倒的几率。如果不行,那就算了。他这么想着,一路又轻松起来了。

能忘记陈霆果然是一件开心又愉悦的事情。

我果然能忘记你,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很正常,可是区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脱了项允超的衣服之后,在他们本来可以有一场很愉快的情事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小超。本来像白玫瑰一样勾人而芬芳的项允超忽然怒了,他光着身子跳起来,狠狠扇了区先生一巴掌,他问:你叫我什么?叫Even不行吗?谁准你这么叫我了!

他迅速去穿自己的衣服,还狠狠踹倒了床头柜,摔了上面的台灯,抓起自己的耳机和帽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走出去几秒钟,就又折了回来,他再一次狠狠地踹了门:你他妈叫我什么?

他炸了毛走掉了。

区先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被触动了心底的弦。他在学校找到项允超的时候,项允超正在撕笔记。他把意大利历史和文艺复兴的笔记撕成碎片往同学的头上扔:滚,你想上床想疯了?

这个同学知道他喜欢意大利和文艺复兴,特意做了专业的笔记来追求他,可是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项允超本来还有点兴趣,可是等他翻了翻那本笔记,就发现里面的内容枯燥而无味,一个又一个的名词让他头疼。他的脑子里了全是陈霆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小超,知道为什么意大利是个靴子吗?因为意大利欠踹啊!这个小小的笑话让他不明所以笑了好几天,看见陈霆就笑。

你们谁有他知道的多,你们能不能比他优秀一点,比他好一点,让我忘记他一点?

项允超在美国的日子,简直过得随意极了。

区先生和他打招呼:“项总。”

项允超看着他有点好奇:“怎么着,查过我了,知道叫项总了?”

区先生笑一笑:“项总有空吗,要不要去意大利看看?”

“不去,”项允超笑了,“改了名字也不去!”

区先生再笑。有人冲出来对着项允超的膝弯踹了一脚,项允超跪下去,然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去不去,项总赏脸吗?”

项允超不遗余力地糟蹋自己,他真的成功了。

居然没有人问他的行踪,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他被关在区先生的巴勒莫山庄整整一年。区先生很奇怪,他用了很大的功夫查了项允超的过往,知道了他有个恋人叫陈霆,还派人去偷偷拍下陈霆的生活,放给项允超看。

他不让项允超睡觉,在他的屋子里摆满白色的玫瑰花,然后搬一把椅子,看着项允超,看他一整夜。

奇怪的区先生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折磨项允超的灵魂。知道他恐高,就带他到透明的高层建筑,在特殊的房子里给他放陈霆的影像。

项允超觉得无法理喻。他渐渐开始害怕区先生,他开始害怕那个什么都不做,只是把他放在玫瑰花丛中间看着他的区先生。

“你究竟想怎么样?”项允超再一次被抓回来,他逃出去的时候巴勒莫的天还是黑的,回来的时候却已经亮了。

“把他锁起来,再跑就废了他。”区先生随意地说着,不顾项允超惊恐的眼神。“你要锁谁?你他妈想锁谁!”项允超觉得真是见鬼了,为什么会见到这么个神经的人。

“你锁着我,有什么意思?”项允超在黑暗里低声问区先生,区先生不让他见亮光,他不知道外面究竟是黑夜还是白天,他被黑暗折磨疯了。

“反正都是锁,没什么关系,我养你。”区先生这么说。

养你妈。

项允超渐渐出现幻觉,被无休止的头痛折磨。区先生不但不让他睡觉,还开始不停地给他放陈霆的录像。

陈霆在笑,陈霆在皱眉,陈霆在生气,陈霆在喝水,陈霆在开车......

陈霆在摸别的男孩子的头,陈霆在送别人耳钉。

项允超在这种时候忽然想起他的家人来了。“我爸爸有没有找过我?”他问区先生,“你不是很大的本事么,我爸爸有没有找过我?你知不知道?”

区先生笑了:“项总在和我开玩笑?你父亲和哥哥亲自和我交代,要我照顾好你,你们家的公司上市了,我帮了他们一把,很随意的。”

原来如此。

项允超对亲情的那一点点期待消失了,碎裂了。

他开始沉默,不吃东西,除了看陈霆的录像,不做任何事情。他像星光一样璀璨的眸子一天一天灰败下去。区先生在被医生抢救过来的项允超床边坐了下来。他手上端着一杯牛奶。

“不吃东西,”他说,“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你要是不吃,我就把陈霆的脑袋给你带回来。”

项允超睁大了眼睛。

他的幻觉已经很严重了,可是他还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幸好还没丢。项允超结果牛奶,喝了下去。等区先生一出去,他就吐了。抖着肝肠吐了个干净,然后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在黑暗里睡过去。

区先生居然大发慈悲让项允超养了一只猫,灰色的折耳猫。

项允超喜欢猫,一只小小的猫就能让他灰败的眼珠子有一点点神采,他喜欢那只小猫到了着魔的地步,每天都和它在一起。区先生觉得有意思。他在一个中午把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的项允超放了出来,看着他呆呆坐在花园边上和小猫对视。猫忽然跑了,项允超起身去看猫。“别跑!”他难得说一句话,更难得跑起来。他追着猫跑出去的时候,一辆车从窜过去的猫身上碾过去了。

血淋淋一片,猫被压碎了。它灰色的皮毛被土和血搞得肮脏不堪。追在后面的项允超看着猫的尸体,愣愣站了半天,忽然尖叫了一声,叫完一声,又是一声。“阿霆!阿霆救命!”他尖叫着昏过去。他不止一次昏过去,可是这一次很特殊。

区先生皱着眉问医生:我就是做了个实验,他不会真的疯了吧?

“他精神太脆弱了,他本来就不太好,”医生尽职尽责,“先生,您要放过他,他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帮助。”

区先生还没有打算把项允超放开,这个人是一个有意思的玩具,他还没玩够。可是忽然有人来报信给他,区彦文被柯柯给抓了。

如果说区先生还有什么在乎的恐怕只有区彦文了。

陈霆来找他的时候,区彦文毫发无伤。奇怪的感激就从区先生心底攀升起来了,他转身就把项允超送到了T城。

项允超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忘记了自己从拉斯维加斯出来的所有事情,他只记得陈霆在几天前和他分手了。恐惧和心慌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割了自己的手腕,以为自己还在忘记他的路上前行。拉斯维加斯的噩梦,终于暂时被他埋葬了。他忘记了分手已是三年前,以为自己还在不知疲倦的受到新的创伤,他终于,把自己宝贝着的耳钉摘下来,扔掉了。

ps.手机码的,我怎么这么厉害。想小超了?来。这个简单的故事被我搞得这么复杂,我都不好意思了。【正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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