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晕浪【十二】

“你不需要知道,因为我就是爱。”

 

一间小小的屋子,封闭,但不压抑。温和的光线把小屋子照得很舒适,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床,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床边有一个铁丝拧成的艺术花架,上面放了一盆盛开的满天星。床对面是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人偶和手绘的小玩意儿,看着可爱极了。

项允超曲起手指敲了敲墙壁,沉闷的噔噔声。

敲过了他再转个身,看见了一只摆钟。柳三端来一杯牛奶,换了一套很居家的衣服:“喝了,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吃了东西过来的。”

项允超把杯子接过去,看了半天倒进了栽种满天星的花盆里。

“嗷!”柳三醉了,“你这个大神经!”

项允超笑一笑。“不好意思啊。”他说完脱掉了外套,躺在了床上。柳三将墙上的唱片机开启,传出了轻轻的水滴声。水滴声缓缓汇集,渐渐变成了大海的波涛声,海鸥声也传了出来,一声一声,感觉很是遥远。

柳三坐在床边,摘下他的眼镜。他狭长的眼睛因为看不见东西眯了一下,再缓缓睁开。

“项允超,你要保证,你是完全信任我的。”

“当然,”项允超心情不错,他看着满天星,回答柳三,“你是陈霆的朋友啊。”

柳三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把壁灯打的暗了一些,他轻轻说道:“闭上眼,允超,你闭上眼。”

项允超闭眼。他的两条胳膊乖乖搁在身体两侧,带着小波点的衬衣外面套了深蓝色的毛衣,衬衣领子上的细细丝绸完美的扎成一个蝴蝶结。他今天看着,可爱极了。往日张扬跋扈的锋利被他收敛了起来。

“你很累,很累,你要睡。

“你的眼皮很重,你觉得睁不开眼睛。”柳三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反反复复暗示项允超,将他拖进了轻度催眠的状态。

不能太心急。

“你听见了大海的声音,你能看见海鸥。”方才音乐声音渐渐又大了起来,仿佛从整间屋子的各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你很舒适,你看见了大海。”

项允超沉沉闭着眼,桌上的节拍器“吧嗒”“吧嗒”地轻摇着。

“你来到了你的高中,”柳三缓慢地引导他,“你看见了青草地。”

柳三慢慢地把音乐关小一点点。

“你看见了陈霆,他就在青草地上。”

项允超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居然悄悄弯了嘴角。柳三继续问他:“好的,允超。陈霆穿了什么衣服,你一定能看清。”

“白衬衫,”项允超乖乖开口,说的很慢,“搭着校服,校服是蓝色的。”

“很好,”柳三继续引导他,“非常好,陈霆和你,你们一起到了海边,你还拉着他的手。”项允超的手动了动。

“他问你,12月24,你为什么,”柳三尽量低声,尽量沉稳,他要给项允超力量和足够的暗示,他们交流过了,他知道项允超和陈霆分手是一道大坎,“你为什么要和他提分手?”

“我没有!”项允超在催眠之中滞住了呼吸,他有些痛苦的绷直了身子,“是阿霆,阿霆打了电话给我,他说12月24,星光甲板,分手吧。”

“好的,”柳三安慰他,“你现在很迷茫。你抬头,能看见星星。”项允超仰了仰下巴。他的脖颈之间有血管在跳动,落在柳三眼底。柳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项允超的声音:“阿霆不要我了。”他说着,眼角无意识地流出了泪,“我不知道为什么,阿霆不要我了。”

“你看着星光,星光很亮,”柳三看了一眼挂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水,“陈霆有事,他和你分手了。接下来你回到了家里,你面前有门槛,你要跨进去。”

被拉进中度催眠的项允超顿了半晌,忽然弹动了一下身子。

“很好......”柳三慢慢地把音乐开大一些,海浪的声音柔和而陶醉,“你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我看不清。”项允超回答。

“你看得清,允超你看得清,你看见他了,他是谁?”柳三把音乐再缓缓调小一些。

“灰色折耳猫,”项允超忽然说着,捏紧了拳头,“灰色折耳猫。”

“非常好......”柳三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看见了他的脸,他向你走过来了。”

“走开!”项允超忽然激动了,他的身体绷得愈发的直,“阿霆快来!”他的声音不大,但全是仓皇,“阿霆你不要我了!”

“阿霆不在,”柳三咬住了牙,“你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是什么?”

项允超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去美国。”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他轻声道:“灰色折耳猫。”

他不配合了。

柳三敏感地觉察到了项允超的反应,他再看一眼墙上的摆钟,重新开始暗示他:“好的,允超,你现在抬头,你能看见蓝色的天空。”

项允超再次仰了仰下巴。

“你能听到海浪声,海鸥飞在远处,海浪声就在你耳边。”柳三慢慢把音乐再调大一些。“你觉得很轻松,你能看见白色的满天星,你觉得睡醒了,你可以慢慢睁开你的眼睛。”

项允超没有接受到暗示。柳三再次重复:“你在海浪声里,你睡了很久了,你想慢慢睁开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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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先生站在别墅的二楼向外看。院子绽放着白色的玫瑰,还有一条可爱的小狗在撒欢,区彦文喜欢小狗,也喜欢小猫。他就是喜欢这一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他更小一些的时候被狗咬过。咬了区彦文的狗他找了人活生生把它的皮剥掉了,他把狗扔进花园里,用狗的皮毛给区彦文做了一双暖和的小手套。

他看着院子里的小狗,忽然想到了项允超。

项允超也喜欢狗。他的眼睛就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狗一样天真,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可他不是天真的小狗。他是会咬人的蛇。

他清澈又神秘,他忽然出现在拉斯维加斯,星光熠熠。

区先生把遮光窗帘拉起来,厚厚遮住了夕阳。有人把晚餐端到他的桌子上,他莫名其妙点了一枝白色的蜡烛,银色的烛台就端端正正搁在他面前,他问身边的人:“谭延,彦文呢?”

“小少爷在香港。”谭延低着头,恭恭敬敬回答他。

“哦?”他用餐刀把盘子里的食物割开,“陈霆......陈霆没有带他过来?”

“没有。”

区先生手下的动作顿住了。

“陈霆有没有什么动作?”

“他在查项允超,拼命查。”

区先生看了看眼前的白色蜡烛,火光跳跃了一下。

“我们打个赌,”区先生用餐刀拨了拨烛火,满意地看着烛火更亮了些,“陈霆很快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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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荷官被阿栋带到了香港。他再被带到陈霆的办公室的时候,陈霆正在看一把匕首。就像一泓秋水一般的匕首。

项允超当年送给他这把匕首的时候笑得很开心:“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再把它送给你,就当换了你的耳钉。”他看看项允超,收下了。他那个时候远离了香港的一切,他想摆脱过去,他想和项允超好好在一起。

他本不想留着刀这种凶物。

可是项允超送了他一把刀。刀身雪亮,小巧而锋利,开过刃,饮过血。他只能好好留着。这把匕首救过他的命,也要过别人的命,它已经变成了陈霆的匕首。陈霆对着那个叫Jake的荷官和和气气笑了一个。

“三个问题。”他说,目光阴沉而忧郁,和项允超一样的忧郁。

“一,和那位项允超先生开了赌局的,是什么人?”

Jake有些心慌,本来打算再敲一笔钱,可是现在他有些怕了,陈霆的办公室明亮而宽敞,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怕。他乖乖回答问题:“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离他们太远了,我不负责他们那块。”

“二,那天晚上,项允超先生做了什么?”陈霆听着他的话,把匕首缓慢地藏进了抽屉。

Jake仍旧回答得小心翼翼:“他弹琴,而且开了天使之盘。”

拉斯维加斯最受欢迎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尝试的天使之盘。那是压着性命的赌法。

“三,”陈霆听到天使之盘,有些痛苦地皱了眉,但他还是在问,“那位项允超先生,弹的是什么?”

“李斯特的《钟》。”

 

陈霆挥了挥手。一旁的阿栋把Jake带走了。

办公室只剩下了他和阿祥。陈霆沉默。他最近一直这么沉默,次数越来越多。“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陈霆忽然对着阿祥说,“我不应该太平和。”

他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事情的真相,只要他再去求证一下当年那一起奇怪神秘的绑架案。

他抬起自己的手,仔细去看。

“这个世界,谁够狠,谁才能站到顶端。只有站到顶端,才有资格说喜欢和不喜欢。”陈霆慢慢地说着话,抬头看阿祥:“我以前,真的太平和了。”

阿祥看着陈霆。

他和陈霆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陈霆憎恶这种生活。陈霆的母亲去世之后,他远走高飞,阿祥真的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他。

陈霆这一生,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就是他的父亲。这是人家的家事,阿祥从来不问,可是他多少是知道一点的。陈霆当年从T城回来之后,居然接手了陈家的家业,这让自己和阿栋都惊讶了好一阵。可是他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家族的正经生意上,居然凭着一己之力将陈家推到了半洗白状态。他念过很多书,他聪明,他能忍,他还有天赋。

神奇的天赋。

他的死穴,只有一个,就是T城那个项允超。阿祥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陈霆从来没有把这个人从心里挪出去过。他有时候甚至会好奇:为什么陈霆会这么喜欢这个项允超。他短暂的接触过项允超,觉得他敏感、多疑、善变而且有些神经质,他不近人情而且死心眼。这样的项允超,阿祥一点都不喜欢。

可是陈霆喜欢。

还是说,这个项允超会在阿霆面前变得不一样?

阿祥觉得脑子乱。可是他更关心现在的陈霆。“你想什么呢,”阿祥难得正经,“霆哥,我觉得你想的事情让我心惊肉跳。”

“我真的太平和了。”陈霆缓缓笑了笑,把手握住。

刺眼的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勾出他凌厉又消沉的轮廓。阿祥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静静站在那里。

 

陈霆没有骗项允超,他真的信佛。他双手合十拜过佛祖,抬起头的时候凭空震动了一下。宝刹庄严,佛祖睥睨众生。

可是小超说过,他说我不要和尚。

陈霆最后一拜,站直了身子。

佛从来不普度众生,如果佛普度众生,他和项允超,就不会凭空多出这些磨难来。从今起,我命由我,不由天。陈霆伸手,掐断清香。秋风扫落叶,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古刹。

“联系詹姆斯,”他对紧紧跟着他的人吩咐,“就说陈霆有事,要见一见他。”

 

陈霆的父亲问他身边的人:“阿霆最近,是要翻天了?”

“老爷,”他身边是个年轻人,低着声音,有些犹豫,“如果少爷查出了真相,他一定得翻天。”

“那个项允超呢,”老爷子问,“他有没有联系阿霆?”

“他前天夜里打了一个电话,”年轻人的声音仍旧压地很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爷子不关心项允超说了什么。

“阿霆呢,他什么反应?”

“他翻出了他的枪。”

“他以前......以前和我说他讨厌枪。”老爷子忽然陷入了沉思。他有些莫名的惊慌,他不知道他的儿子知道了什么。

“该死的项允超。”老爷子忽然说。

他身畔的年轻人抖了抖身子。

ps.作死的断网狗。我大概马上要进入闭关状态了。论文作业堆成山。我知道大家心急,可是剥丝抽茧要一点点来。我从第六章开始为本文的另一大主角埋伏笔,直到十一章才有人注意到了他,我也是跪了。love you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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