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清明祭·天下归心】【越苏】——天墉又雪
昆仑巍峨，天墉又雪。
屠苏忽然听到有人和他说着话，声音倒是熟悉。“木头脸，”那个声音说，“我说了我哥只是借给你，你怎么就不还回来呢。”
是方兰生。
屠苏当然记得。兰生曾经和自己说过，我大哥只是借给你，到了时间到了日子我就要把我大哥要回去。
“……师兄说过，等有一天，我除去了身上的煞气，他就带我踏遍万里山河，行侠仗义。”屠苏犹豫了一下，坚定地反驳。
“治好了吗？木头脸你治好了吗？”方兰生好像跳了起来，他特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部传到了屠苏的耳朵里。“你治不好了，魂飞魄散，化于九州蛮荒之地，就算寻个九百年，也寻不回来了。”
天墉又雪。
可是偏偏开了一丛桃花在陵越和屠苏居住过的后院里，如火如荼的模样。闯过层层桃花迷障，屠苏能看见屋檐上的铃铛。铃铛上面结了冰凌，衬着日光晶莹剔透。
剑锋破空之声萧瑟，有人练剑。
屠苏站了起来，喊：“师兄，师兄？”
练剑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他捏了个诀，一道灵光劈面而来。屠苏横剑一挡，后退几步，眼前全是被灵力震下来的桃花雨。
“师兄？”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后山。执剑长老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后山半步，你知是不知？”
这就是我师兄。屠苏心想。这声音实在是不能再熟悉了。
“……我就是执剑长老，”屠苏说，“师兄说过，执剑长老的位子，一直都为我留着。”
陵越仿佛顿了顿。
他的灵剑宵河在剑鞘中震动，焚寂也开始躁动不安。
“妖孽。”陵越忽然说了一声，然后足尖一点，后掠丈许，双掌结印，对着屠苏当头劈下。
屠苏震惊不已。
他好像游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恍恍惚惚，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只记得有个地方叫天墉城，没有什么地方的雪落下来，会比那个地方更好看。
那里有对他最好的人，对他最好的人。他拼命寻到了这里。
可是现在这个人居然要杀了自己。
屠苏额间的红痕渐显，黑红煞气已经烧到了他的瞳孔里。
“木头脸，你身上的煞气除掉了吗？”兰生忽然问他，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你身上的煞气除了，我大哥才能带你行侠仗义去，要不然他就只能是我大哥，我要让他陪我回方家。”
“师兄一定会和我一起踏遍万里山河，”屠苏忍着发狂的念头，和兰生说着话，“师兄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
兰生调皮的语调忽然不见了。
“木头脸，你真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能在原地等着你吗？”
“你什么意思。”
“我大哥早就死了，他已经死了好久好久了。”
“你胡说，”屠苏后退一步，刚刚被压下去的煞气重新烧红了他的眼睛，“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一清二楚，”方兰生竟然冷笑了一声。“你看看这天墉城，还是你当初住过的天墉城吗，你看看那执剑的人，还是陵越吗？”
不是陵越，不是陵越。
不是师兄。
师兄绝不会伤自己一丝一毫。
“我是你师兄，我不可以再让你有丝毫的危险。”陵越说过这样的话，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师兄呢？师兄去哪了？师兄呢？
屠苏茫然地转了一圈，看着眼前的桃花林，伸出手去拂桃花枝。桃花扑扑簌簌全部落了下来。
桃花落了。
陵越不在了。
“啊——！”屠苏只觉心间煞气翻腾无法抑制，他仰天长啸，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小小的自己。他因为伤到了同门师兄弟，被罚在藏金阁中抄经文。他额间朱砂鲜红，陵越就在他身边笑着问他：“屠苏是不是想师尊了？师兄帮你抄完这些经文，你就可以早点出去了，怎么样？”
“太多了，写不完。”屠苏说。
“师兄帮你。”陵越和他说。
“师尊会看出来。”
“师兄帮你。”陵越依旧是笑，小小年纪，面对屠苏，却已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师兄帮你。
师兄不在了。
屠苏浑身的力气被抽开，他无声地向后倒去。天墉又雪，没了剔透晶莹，只剩刺骨寒凉。
“屠苏，屠苏，”有人轻轻摇着自己，“做噩梦了？醒来。”
那声音冷静而温和，像是长久的甜睡，像是惊悸的魂魄。
师兄。
屠苏猛然坐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陵越。
“你一直在叫我，”陵越手中执了明烛，安安静静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只说师兄。”
冷汗，后怕，就要流泪了。
师兄在这里。
“我梦到师兄弃了修成仙身的机会，满百岁而逝。”屠苏额间还绷着青筋。
陵越仔细看了看他，笑了。
“你也不必怕成这样。”陵越说着，把明烛搁在了床边，自己也坐在了床边。“天地广饶，顺应其心而活便是最好，夏荷映日，枯荷听雨，万物生发，自有因缘。师兄教过你的，你忘记了？”
“屠苏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师兄要不要练成仙身，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师兄说过，有朝一日，我若能除去身上的煞气，师兄就带我踏遍万里山河，行侠仗义。”
“师兄没有骗你。”
明烛悠悠晃晃，把陵越的脸藏了一半在黑暗里。他的眼神明亮而平静，仿佛在说什么要紧的话。“你知道师兄永远不会骗你的。”
“不骗我？”
“不骗你。”
屠苏沉重的呼吸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看着陵越，慢慢躺回床上去。
陵越把被子给他盖好，看着他眼睫之间汹涌的泪水，叹了口气。“师尊若瞧见你这副模样，定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师兄别死。”
“不会的。”陵越直起身子，把烛台端起来。他的脸被烛火照亮了。
“师兄别走。”
“你睡吧。”陵越听了，吹灭灯烛，重新坐下来，坐到床边。
屠苏闭上了眼睛。他流浪了九百年，今天好像忽然回到了温暖的巢。他闭着眼睛低声问：“师兄，屋外下雪了吗？”
“下了，好大的雪。”
“冷不冷？”
“你睡吧。”陵越不答，只是低声宽慰。“你什么时候醒来，师兄都在这里。”
天墉又雪。屠苏终于在温馨的黑暗中，陷入昏昏的甜睡里了。他的睫毛依旧潮湿，他睡过去，知道师兄就在身边。
永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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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过的，这是唯一写过的越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