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白杏【十八 上】

我有点想你们了……不过,能看得到吗?lof是不是最近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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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他没有说我们。

宁致远热切的心缓慢地冰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眼神望着安逸尘,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去望他眼前的这个人。安逸尘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决定了,他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连自己也不能。

 

“啊,”沉默了良久,他听见自己说,“这就要走了?”

“没有时间了。”安逸尘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慢慢把毛巾折了一下,搭在了椅背上。他仿佛很随意,又仿佛很艰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宁致远。

宁致远转了转头,有点茫然。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果盘,瓜子和糖果乱乱放了一堆,甚至还有一壶酒摆在桌子上。

这应该是昨天夜里世轩为佩珊准备的酒,他们的喜酒,也没来得及喝,现在这个点,他们两个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文公馆。

宁致远觉得脚下发着飘,他走了两步,过去拎起了酒壶。他抓着酒壶,站了一会儿,然后坐下去。坐了半天又想站起来,最后只能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只觉得整个人被这酒灌地要昏沉过去了。桌上有两只杯子。

宁致远正好需要两只杯子。

他往酒杯里倒酒,喊了安逸尘一声。“你要走,也喝一杯再走。”宁致远说,“我们喝一杯。”

走过来的安逸尘摁住了他颤抖的手。酒壶里不断倾泻出来的酒一半倒在了杯子里,一半倒在了桌上。

“你别抓着我,”宁致远伸出了另一只手,他苍白的手指用力去掰安逸尘的手,“你放开。”

安逸尘紧紧抿着嘴,手上的力气一点都不肯松。

宁致远用了半天劲,也没有能动他分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没有什么力气,所有的力气都是从他的心脏里抽出来的,这会儿全部用上了也挣不开安逸尘。他倒不了酒,也动不了手,他的情绪百转千回地叹息了一声,连自己都没听到。

“放开吧,安逸尘,”宁致远疲惫地扇动了一下睫毛,他苍白冰凉的手指从安逸尘的手上滑了下来,无力地垂在了身侧,他带着一点怅然的哀求,说着话,“你放开,我们喝一杯,我若不醉,你怎么走?”

安逸尘的眉跳着抽痛了一下。

可是他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你的指导员找过我,”安逸尘冷静地看着他,“他说了很多话给我听,而且我听进去了。”

“他说什么,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宁致远连指尖都懒得动了。

“有关系,”安逸尘终于松开了手,他的手轻轻抚在了宁致远的肩上。他摩挲了一下,忽然用了点力气去扳,宁致远没忍住从后背传来的钝痛,轻轻哼了一声,连整个臂膀都麻了,“你瞧,你的伤。”安逸尘说着,皱着眉,再抬起手去摁了摁宁致远的太阳穴,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去,叹息一般问他:“你有时候头疼起来,躲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

宁致远不想和他说这个。

伤,这世上还有什么伤能抵得过心伤?宁致远有些惊讶安逸尘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和他说这个。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安逸尘。

“你什么意思?”他问。

“没什么意思,”安逸尘冷酷得厉害,说话都没有了往日里迁就他哄着他的无奈和疼爱,“就是说,你留在上海,可以早一点养好身子,还有,仔细想一想你要的是什么。”

“养好身子?”宁致远简直要笑了,他觉得安逸尘的理由是让他难以接受的幼稚。

没错,就是幼稚。他们相识了这么久,安逸尘在宁致远的心中一直是稳重而睿智的人,他很难想象安逸尘居然会有一天和他说出这种奇怪的理由,目的仅仅是让自己离开他,留在一个该死的地方。

“你……”安逸尘去看他的眼睛,“你一定会懂的是不是?”

“我不懂!”宁致远忽然爆发了。他把手中的酒壶砸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了满地的陶瓷,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可是却没有一点点的水光,“养好身体?安逸尘你放屁!你不是个医生吗?你要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他妈要去哪里悬壶济世?你对这世上所有的人都那么好,你对所有的一切都慈悲,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你为什么!”宁致远抖着嘴唇再问一遍:“你为什么!”

他不需要答案。

安逸尘知道他不需要答案。

他只是这么说一说而已,话一出口,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一般寂静了下来。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宁致远沉重的喘息,他喘着气,觉得眼前又是一片流水般的线条,晃得他恶心,晃了半天就黑了下去。

宁致远退了一步,忽然就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浑浑噩噩地往后倒。他的耳朵发出巨大的嗡鸣,让他听不清别的任何声音,天旋地转之间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是睡着还是蹲着?是脚踩着地还是飘在空气里?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不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一晃神,安逸尘可能就走了。

算了吧,就呆在这里吧。最好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走了,不必让我看着也好。

宁致远在无边的黑暗里打算想一想自己。

他觉得有些悲哀。

人应该是死的时候才会回忆自己的这一生:做了什么事,爱了什么人,有没有过后悔,这些应该是在死的时候才能想到的事情。

宁致远从17岁开始就随时准备着去死,他知道自己的生死永远不会握在自己手里,他此身早已许国,再也许不了他人。可是真是不争气,他现在居然为了安逸尘,要死要活,什么都不顾了。

养他长大的指导员,和他情同手足的文世轩,他生而长,长而守的上海,他熟悉的街道,他熟悉的花香。他居然不爱他们了,他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这一切和安逸尘走。他深深爱上了另一个与上海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的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那里没有温暖的壁炉甚至没有热水。那里没有蒙蒙的雨雾,从来都不是江南好。

可是宁致远爱着那里干燥的空气,空旷的山谷,奔腾的大河,还有温柔缱绻的雏菊。

一群羊慢慢从他面前走过,就像团团的云朵。

他更爱有个人总是走在他的身后,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人温驯的眉眼,还有那偶尔露出便能蛊惑他的笑容,着迷,痴缠,走火入魔。

宁致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深陷在对安逸尘的爱里,这种爱折磨他,也抚慰他,让他甘之如饴,连呼吸都是微微的甜。他们熬过了祖国生死存亡的那些年,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还有。

就算自己拼命地不想想这件事,可是这件事已然出现了。命运翻手为云覆手雨,他想金盆洗手,也难以遂他所愿。

国共两党必有一战。

这一战,宁致远实在不想打。他连提都不想提。

可是安逸尘不一样。安逸尘对政治事件,一直是冷静而自持的。他既然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便不会为了这些事费心伤神,他铁血手腕硬着心肠,他知道政治里有诡谲风波和掠夺敲诈,可是他还是不在乎。

这不一定是安逸尘比他优秀的地方,但一定是比他强的地方。

宁致远做不到。

他想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死之前才应该去想的事。宁致远一直以为他会有一天老得走不动路,拉着安逸尘的手,在秋千架上摇摇晃晃昏昏欲睡的时候想起这些,却没料到今日今时想了个透彻。

安逸尘不想扮演什么救世主的角色,他只是在一个深井的外面看着井里的自己。他不伸手,不呼喊,他只是用有些忧郁的双眸看着自己。

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宁致远觉得顺着那目光,他就可以超越一切阻碍,到他的身边去,他们的肩膀就能靠在一起。

安逸尘不会同情他,更不会同化他。安逸尘爱的是宁致远,做自己的宁致远。

宁致远简直又爱又恨,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样安逸尘。

给他一百分,再给他一个零分。

 

宁致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安逸尘的腿上。安逸尘疲惫地靠着沙发,他闭着眼,眼睑泛着青,长而密的睫毛仿佛在蛰伏,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立刻醒过来,目光就能随着声响投过去。他的一只手放在宁致远的头上,另一只手搁在自己的手上。他圈着宁致远,一个保护的姿势。

他的头发已经干了,软软地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眉毛,他静静地呼吸着,可是却疲惫而不堪。

宁致远动了动。

安逸尘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睁开的眼睛忽然发亮了,他看着宁致远,眸光无力地闪动了一下,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

宁致远也看着他。他静静看了半天,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顺着安逸尘的身子把自己贴了过去,他伸出手搂住了安逸尘的脖子,他浅浅的呼吸和轻轻的吻落在安逸尘的脖颈上,他吻了又吻,觉得就是死了,也舍不得这个人。

可是他又听见自己说:“你走吧。”

走吧,走,只要你愿意等,我总会去找你,你就站在杏花树下面等着我。

我太慢了,可我总有一天能追上你,我既要做自己,也要爱你。

 

要想清楚自己,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想清楚。

宁致远感觉到安逸尘抱着他,他还能感觉到安逸尘拥着他的手臂在微微发着抖,安逸尘说:“你……你呀,你。”

他用战友的命下定的决心,居然再一次动摇了。

指导员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响,就响在安逸尘的耳朵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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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要熄灯了,有点少,分上下,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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