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青梅【番外之 小别与新婚】

忘记前文的可以回顾一下

至此,《青梅》全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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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的厢房里重新铺好,而且贤伯很是认真地扫了好几遍,把厚厚的被子找出来,生怕冻着他们两个。

西厢房是安逸尘以前的住所,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动过,贤伯平时有空就来擦洗打扫,所以他今天又扫这么多次,安逸尘心里实在过不去。他去帮贤伯的忙,贤伯挥手让他走开,并且问他:你和小公子睡一间房成吗?

宁致远才从外面跑进来,一只脚刚踩到门槛上就听见这句话了,紧接着脚一软就直接栽了进来。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低着头,都不敢看贤伯他们一眼。贤伯知道他的话让宁致远不好意思了,就对着安逸尘使了个眼色,自己拿了东西出去了,出去之前宁致远红着脸要帮他:“贤伯,我帮你拿……”

贤伯挥手,像赶安逸尘一样赶他:“帮什么,这几两东西我还是拿得动的。小公子早点歇息。”

他不说还好,一说,宁致远的脸就更红了:“贤伯……贤伯,要不我……”要不我单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安逸尘就忽然到了他身边,对着他笑了笑,可是语气却强硬霸道得不像话:“你想都不要想。”说完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恭恭敬敬对贤伯道:“贤伯也早些歇息。”

安逸尘怎么了?宁致远觉得确实奇怪。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可是又好像没有,整个人从吃饭的时候就气压低低的,还没来得及好好问问他。贤伯早就出去了,可是安逸尘还在那里站着,他的手也紧紧抓着宁致远的胳膊,丝毫都没有放开。“安逸尘,安逸尘?”宁致远探着身子到他眼睛面前去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他的眸光闪闪的,看着可爱极了。安逸尘觉得屋子里太亮了,连带着宁致远的眼睛也亮得不像话,索性抬手关掉大灯。一下子暗下来的厢房让宁致远有些迷茫,他抬头看了看,再问安逸尘:“你是不是累了?那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他的话又一次没说完,安逸尘打断了他。“宁致远,要跳舞吗?”

跳舞?宁致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台留声机。宁致远有点惊讶,他问:“你有唱片?”安逸尘点头:“自然。”他放开宁致远走过去,抽开抽屉拿出一个纸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到了转台上,把指针对了下去。

音乐流淌出来,钻进宁致远的耳朵。“啊,”他小小惊呼一声,“是舒曼的《蝴蝶》。”又是舒曼的蝴蝶。当年刺杀酒井的时候,他和酒井在舞池就跳过一曲蝴蝶,可是那真的是有点不堪回首,让他有点恶心。他当时想过,如果搂着他的是安逸尘,他一定不会那么难受。这段不愉快的记忆让他不舒服了,可是安逸尘的双臂却慢慢环住了他的腰。安逸尘整个人也轻轻靠了过来,从他身上徐徐传来的暗暗的、说不出名字的清新味道让宁致远平静了一点,他心底有了小小的雀跃,不由自主也抬起双臂去轻轻勾住了安逸尘的脖子。他们尽可能地贴近在了一起,彼此的呼吸浅浅纠缠到一起,甜甜的,淡淡的。

随着音乐,他们缓慢地起舞,脚下迈着和谐而温驯的步伐,宁致远开始轻轻哼起这一首曲子的调调了,安逸尘知道他一向喜欢哼这种熟悉的调子,这可以让他很愉悦。安逸尘随着这音乐的节奏轻声问他:“致远,要是你要写一份遗书,你会怎么写?”

宁致远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这种遥远的事情,可是他还是认真想了想。“我死了,你的余生千万不要想起我。”他说着,仿佛思考了很久,“就这些吧。”安逸尘看着他,也笑了,发着苦的甜蜜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感染了宁致远。宁致远的双臂还松松地环在他的脖子上,他去看安逸尘的眼睛,小声问他:“那你呢,你会怎么写?”

“我呀?我会写四个字。”安逸尘回答他。“致远等我。”

那就好,那可就太好了。宁致远满足地叹息一声,弯起了嘴角,靠上去趴在了安逸尘的肩头。“我永远等着你。”

安逸尘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没完。他搂着宁致远的腰的手臂忽然用力,然后他问:“你的腰,怎么这么细了?我怎么才能把你养得好一点?”宁致远被他碰痒了,他笑着缩了缩身子:“瘦点好,轻一些,你抱起来就不吃力了呀。”安逸尘真的把他抱起来了,毫不费力就抱着他转了个圈。

宁致远笑出声来,喊他:“放下,要晕了。”

安逸尘放下他,再一次靠上去,吻他的眼睛,“好亮呀,”他喃喃着,流连着吻他的眼,“致远,你的眼睛真是太亮了。”宁致远闭着眼睛感受他的吻,他的唇像是温柔的花瓣,柔柔地贴着他,呼吸吐纳之间尽是花朵的幽幽冷香。宁致远感觉得到他的吻慢慢从眼睛落到了他的脸上,他的鼻梁上,最后来到他的唇齿之间。他们从一个吻里面听到彼此的心跳,像是要证明存在的心跳。

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滚到床上的,安逸尘盯着身下的宁致远,数他身上的伤口:肩膀的刀伤,腹部的枪伤,耳朵背后被剪刀划出的伤,还有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无情的冷兵器或者热兵器留在他身上的伤痕。那既是勋章,又是伤痛。安逸尘吻他的伤口,吻一下,再吻一下,最后想起那一份遗书里的“我永远忠诚热切地爱你”,就觉得心痛难耐。宁致远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他知道安逸尘一定在文公馆经历了什么事情。他只能承受他的吻,然后把手指抚到他的伤口上去。他们都受过伤,他们身上都有数不清的的伤。安逸尘的伤,就是他的伤。

安逸尘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他的无名指上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那枚戒会紧紧圈着他的余生,可是现在只有一个浅浅的粉红色的疤痕。

绕着他的手指一圈,就像另一枚戒指。

宁致远忽然难过了,他挺起身子去抱安逸尘,委委屈屈地和他说:“戒指掉了。”他贴着安逸尘温热赤裸的身子,觉得安心又惆怅,“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他像邀功的小孩子一样问他:“我自己划了一个,我是不是很聪明。”安逸尘抱他,苦苦地笑了:“这世上,谁会比你聪明。”

宁致远觉得安逸尘的态度很不对,他从未如此低落过。怎么安慰他呢?宁致远想了想,红着脸去拉安逸尘的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他说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现在就在你面前呢。”

安逸尘看着他,目光渐渐变得热切起来。

宁致远也看着安逸尘,再问他:“你是木头吗?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要我?”这和邀请有什么两样。安逸尘只能吻这个他视若珍宝的人,一边吻一边无奈地笑:“待会儿要是疼了,你就喊出来,或者骂我两声,咬我也可以。”宁致远想用胳膊去遮自己通红的脸。他们新婚的时候,那一夜的自己狠狠咬了安逸尘一口,可是安逸尘根本没有在乎,他还问他,你还想不想再咬?

他的胳膊被安逸尘拉开了。“你看着我,”安逸尘强硬地说着,“致远你要看着我。你再也不会走开,再也不会消失对不对?”雪花膏的香味一下子散在了空气里,宁致远小小地惊呼一声:“凉……什么东西……”

“忍一忍,”安逸尘紧紧搂他的腰,“我不想你受伤。”

一场隐秘且甜蜜的情事点燃了这个深秋的夜,安逸尘紧紧扣着宁致远的手,他一边用力,一边在跌宕的情欲里问他:“致远,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宁致远所有的力量都被安逸尘带走了,他只能小声地对安逸尘说着话:“逸尘,疼,你轻一点啊……”安逸尘根本不听他的,宁致远说轻一点,他就更用力;宁致远说慢一点,他就更快。他知道宁致远是活生生的,是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他修长的腿无意识地紧紧地圈住他的腰,像是要虚脱一样的发着颤,一直喊他的名字:“逸尘,逸尘……”

他不会消失,他会永远在他身旁。

安逸尘终于在真实的温度里确定了这件事。宁致远永远不会再离开他了。

宁致远觉得轻飘飘地,仿佛要飞到云端里去了。安逸尘带着他,温柔地抚摸着他,望着他,进入他,点燃他。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热恋,又不像;像深爱,也不太像;宁致远最后迷迷糊糊下了一个定论,这像是一场渴望,是另一场新婚。

他在安逸尘给他的力度里呼痛,可是满足又填满了他的胸腔,他紧紧抓着安逸尘的臂膀,和他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语:“我觉得……我们又结了一次婚啊。”他说着,无意识地留出眼泪来。

只有安逸尘,这个世界上只有安逸尘,只有他能够让宁致远甘愿承受。

情事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它是相爱的人,最接近彼此方式。

安逸尘忽然抱起宁致远吻他的唇,他在发黑的甜里问他:“舒服吗?”

宁致远小声哼出来:“你这个……”

绚烂的霞光一下子炸开在宁致远的脑海中,割裂了他要说的话。他想起了那一次在分豁岔看到的美妙的日出,这霞光比那次日出还要美丽。他在潮水一般灭顶的快感里听到安逸尘的话:“我永远忠诚热切地爱你。”

他没有意识到一枚戒指又悄悄套上了他的无名指,那枚戒从他微微发颤的指尖上滑下去,牢牢地捆住他,就像很久以前一样,捆他的人,捆他的心,捆他的这一生,如果有可能,捆他的世世生生。

奇妙的余韵随着神思飞了去,直飞到圆而大的月亮上去。

安逸尘把戒指戴上宁致远的手指,心满意足握紧他的手。宁致远眨一眨泛着红的眼,看着天花板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觉里。安逸尘还没完,他用手托他的腰腹,喊他:“致远。”

    宁致远最后从短暂的迷雾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安逸尘正在替他揉腰,一下一下,很轻很轻。

他转头看着安逸尘,疲惫地缩到他的怀里去。

“睡吧。”安逸尘说。

“你……你不要走啊……”宁致远慢慢地说着,他的脸上还有没褪下去的诱人的潮红。他靠过去,贴着安逸尘的心跳,仿佛要哭了,“不能再走了……”

安逸尘的泪“啪嗒”一下就滴在枕头上了。这么多年,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他第一次掉泪,为了他的宁致远。

“我走到天涯海角,也带着你。”他说。

宁致远听完,翘起嘴角笑了,小心翼翼睡过去。安逸尘搂着他,一刻都没有放开。

他真的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一样,咕咚咕咚打着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小呼噜,睡在安逸尘身边,静静地。

 

宁致远惊醒。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身边的位子,可是他没伸开手。他被牢牢圈在安逸尘怀里,安逸尘从身后抱着他,鼻息就搁浅在他的颈间,缓慢而餮足。他在宁致远的动静中醒过来,笑一个,探过去吻一吻他的脖颈,低声道:“宝贝,早啊。”宁致远一下子想起昨夜种种,第一时间红了脸。安逸尘背对着他,可是仿佛知道了他脸红了似的,他问:“还睡吗?”

宁致远慢慢点头,再一次把自己缩回去。

安逸尘依旧抱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睡得久一些,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可是这个小别,别得也实在是久远,而这新婚,倒也是名副其实,比他们洞房花烛那一夜,甜蜜了不知多少倍。

最起码,清早的时候,安逸尘依然睡在宁致远身边呢。

 

上海的秋来的快而急,只一场雨,就冷得不像样子。宁致远无比思念延安的窑洞和热炕。他们要离开上海,想带着贤伯一起走。贤伯不愿意离开,他觉得自己老了,在这里待了一辈子,没有必要离开。宁致远心里过不去,也不愿意走了。贤伯只能劝他:“小公子,等明年暮春的时候,你和少爷再看我,那时候,青梅也就成熟了,你们都喜欢,可以吃个够。”

宁致远嘱咐了贤伯所有能嘱咐的事,并约定在明年开春的时候来看他。

他们离开谢家的大宅子,走在上海的街头。“等明年,我们一起来看贤伯。”宁致远还是放不下。

安逸尘点头:“好。到时候,就是一番奇异景象。”

“什么景象?”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青时雨。”

安逸尘你念错诗啦。宁致远在心里喊一声,可是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最后只好凑上去亲他一下,笑一个。安逸尘搂住他,紧紧地。 

 

1946年6月,解放战争爆发。一次战争前夕,有战士看到他们的旅长背了一把雪亮大刀,刀柄上有一方血红的方巾;他说:我们是烈火,要烧尽这世上一切的罪恶与丑陋。

他身边站着他们的特训参谋。他背上同样有一把雪亮大刀,刀柄上同样有一方血红的方巾,他扬着眉毛说:为了新的中国。

为了新的中国,前进。他们并肩站立,一起迎接一个又一个黄昏与清晨,一场又一场的微雪,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没有人会否认,他们是这世上,最相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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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海报作者 @小苏酥儿 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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