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青梅番外之【不如忘记我自己】

看见很多小伙伴说安逸尘能忍。其实我不觉得,我们来算个账。

1938年安逸尘和宁致远第一次见面,遥遥一面。1939年他们在上海重逢,加上任务时间,他们处了两个月。懵懵懂懂的情感萌芽,宁致远已经觉察,安逸尘不愿觉察。他们分开,致远去了四川,安逸尘回了延安。然后就是将近四个月的分离。他们重新相遇在戴先生的府邸,燎原的情感吞噬了彼此的自持,在为彼此发光的眼眸和脆弱里,他们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关系。致远喝醉了,辗转反侧,安逸尘不敢睡,守着他一整夜。

第二天,去见谢晋元,一去不返。他们又分开了一年,1941年,致远在茶楼见了安逸尘一面。又是肝肠寸断的遥遥一面,他们连话都没说,就又分开了。

再然后就是去延安,致远1941年勇敢了一回,跑去了延安。他们在延安呆了两个多月。我不觉得他们这个时候有理由做爱,毕竟他们还没有真的在一起。然后呢?他们有了一个不像婚礼的婚礼。他们终于紧靠在一起,安逸尘在红烛下面说,他要儿子。

第二天,又是第二天,安逸尘去了山东。

致远见了陈星和爷爷还有小豆子的死,一个人回了上海。

他们又分开了,整整四年。

这些番外,是安逸尘以为他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宁致远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最真实的,让我觉得可怜的心境。从安逸尘去接致远,再到他们在《不如忘记我自己》里面的德国,他们重逢之后不过十几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这么少,可是,是不是感觉他们两个的这辈子都过去了?

安逸尘的感情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体会,那种小心翼翼和惊恐,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个普通的人,不普通的地方只是有个叫宁致远的人爱着他。

你们也爱着他们吧,那么安逸尘忍不忍,他为什么忍,你们也就感受到了。

————————————

洛克上校一直很喜欢宁致远,他觉得宁致远是让他很佩服的一个年轻人。当年的一份摩斯电码新型翻译对照表让他震惊,宁致远的才情让他信服。而Apollo,他则是一个让洛克上校经常感到意外的人。

Apollo当年在柏林军事学院一个人完成了爆破和偷袭任务,自己手下的教官来向自己报告,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洛克上校大惊,由此才知道了这个来自中国的Apollo。他的中文名字叫安逸尘。

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洛克上校没有一点点惊讶,他只是不停地说着“Wunder、Wunder”。

宁致远不以为然。他从不觉得安逸尘来到他身边是神迹。那是他前世修来福,才和飘渺的神没有半点关系。安逸尘听到之后,觉得无奈:致远你信前世今生,可是你不信神迹,不信上帝。怎么如此矛盾?宁致远就笑:因为我是中国人呀,中国人老祖宗就信这个,你见过哪个老祖宗张嘴闭嘴神迹来神迹去的。

一说到老祖宗,安逸尘倒是沉默了。他想起了他远在上海,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父亲去世之后整整一年,才有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当时宁致远的死讯与父亲的死讯夹杂在一起,几乎压垮了安逸尘的神经。现如今,他倒是很想带宁致远回一趟远在上海的家。

宁致远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他一下子沉默,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不是要去科隆大教堂?”他偏着头去看安逸尘的眼睛,“开心一点呀。”安逸尘看着他乖巧的神情,伸手抱他:“等回国,我就带你回家看看。”

他们在德国,除了拜访了洛克上校,还去了一趟柏林军事学院。这个1938年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让他们都感慨良多。安逸尘在大礼堂的正中央,指着台上对宁致远说:“你瞧,当年就是在那里,你就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树苗,我看在眼里,欢喜极了。”宁致远看了那台上良久,忽然转头去看安逸尘:“来,再来一次,我上去,你当年站在哪里,现在就还站在哪里。”

宁致远走开,慢慢踏上大礼堂的讲台。

每一步,他都走得战战兢兢,走得如履薄冰。当年,如果没有柏林军事学院的那一瞥,自己和安逸尘还会不会相遇,还会不会相知,还会不会相爱?他们还会不会在七年之后再一次站在这里,缅怀过去的岁月?

宁致远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抬起头,看见了台下的安逸尘。当年就是在那里,他一身军装打扮,灰蓝色的布料那么贴身,勾出他挺拔的身型,他的帽子托在右手上,一排勋章看着是一溜儿的行云流水,他向自己望过来,同样的黑色眼眸,同样的黄色皮肤,同样的气息,同样的种族。现在,他仍旧站在那里,西装依旧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他的一只手扶在椅背上,他的头发乌黑,他的眼眸如同亮亮的星子,他在微笑,他在看着自己。他不是当年那个安逸尘,可又是当年的安逸尘。他现在是宁致远的安逸尘。

大礼堂的光线很好,明亮而温和,有细小的灰尘欢快地暴露在阳光的身体里,腾空,飞跃,嬉笑。安逸尘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声“我是中国人”,他从那一声宣誓里抬头,看见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宁致远,他眼中有流动的星河,他内敛含蓄可偏偏又傲气十足。他的微笑那么迷人,他整个人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彩。他向自己望过来,因着相同血脉的传承,他的心底有兴奋的触感差点变成热气蒸腾了他们彼此的眼睛。现在,他依旧站在那里,站在一个万人瞩目的地方,他的傲气被他这些年来的沉稳安安分分掩盖,可安逸尘仍旧看得真真切切,他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是他的容颜,他的理想,他的天真,他的赤子之心。他不是当年那个宁致远,可又是当年那个宁致远。他现在是安逸尘的宁致远。

他们彼此望着,久久地凝望。可是他们在想些什么呢?

能想些什么呢?想着刹那交错的时光,还是这些年来忘都忘不掉的深爱?

宁致远突然从一米多高的讲台上跳了下来,他疾走几步然后几乎是用尽全力从台上跳到了台下,还没有站稳他就飞奔了起来,衣摆被他带起的风远远抛在后面。他狂奔,他要奔向他的幸福和未来。安逸尘几乎在同时也动了,他迎着宁致远,老远就张开了手。他不能走得太远,他要站得稳如泰山,他要等着宁致远。

大礼堂从讲台到后门的路,并不是很长,可宁致远却觉得仿佛跑了一辈子。他冲过去扑在安逸尘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的血液在沸腾,“爱你!”他剧烈地喘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爱你!”他只能这么说,也只想这么说。

安逸尘凭着惯性向后一退,稳稳接住他,听着他甜蜜的表白,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拽起来,看着他湿润的眼睛,狠狠吻他。

我当然也爱你。用我的整个灵魂深爱着你。

悠扬的手风琴的声音响起来,礼堂要作为学生们集会的地方开放,安逸尘抱着宁致远打个转,“走,”他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带你去科隆。”

他们告别了洛克上校,去见了安逸尘的导师,然后宁致远被押到了检查眼睛的地方。宁致远大叫:“安逸尘,骗子!不是说好了去科隆?”

安逸尘抓住他的手,笑他:“先查眼睛,查完就带你去。”

Dr. Helmut Brammer亲自为宁致远检查了眼睛。得出的结论是背着宁致远和安逸尘单独说的。宁致远惴惴不安等了良久,才看见安逸尘进来。

爬山虎已经有些枯黄了,这座医学办公楼的墙上被它包围地暖暖的,安逸尘替他穿好外套,然后帮他扣扣子:“我老师说了,没多大事。就是辛苦你点眼药水。”安逸尘扣完扣子,撩一撩宁致远的头发:“听见没,我老师对我说‘辛苦你’,他是怎么知道要辛苦我的呢?”

宁致远看着他觉得怎么都看不够:“那......那我就不让你那么辛苦好了,我点眼药水会乖一点。”安逸尘吻他的眼睛:“你说的呀,不要忘记了。”

宁致远忽然认真对着他道:“我不会忘记的。我什么都会忘记,可是我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和你说过的话,还有你。”你这么好,你是我一生的水源,润我干涸的视线,柔我冷硬的心肠。忘记你,不如忘记我自己。

 

科隆是德国的第四大城市,宁致远七年前去过一次,对那里的蓝天白云念念不忘,尤其是哥特风建筑科隆大教堂,他一直记挂在心头。等他们抽空赶到科隆,宁致远震惊了。这座美丽古老的城市居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战火摧毁了,疯狂的轰炸几乎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建筑被毁坏了百分之九十。令宁致远更为震惊的是:科隆大教堂居然还矗立着。这座始建于1248年的古老大教堂,居然没有在战火中被毁灭。尖拱窗驮着陡峭的屋顶,美丽的彩绘玻璃和泾渭分明的“阴阳脸”,以及它宝剑一般锋利直入云霄的塔尖看得宁致远一阵心悸,庞大的火烧云翻滚在塔尖上,莱茵河缓缓地流动,一切都注视着他们,默然无语。

宁致远怔怔看着,最后他转头去问安逸尘:“我都忘记了,科隆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教堂里居然有人祈祷。教堂顶的12座钟同时响起,传出洪亮悠远的磬声,惊起一群白鸽迎着夕阳呼啦啦向着远方飞走了。“你不用记起来它原来是什么样子,”安逸尘的手心攥住宁致远的手,“你只要知道,它以后的样子,它永远庄严地站在这里呢。”

宁致远再怔怔去看安逸尘,然后点头。他没有心情进去了,安逸尘只好随手推了一辆靠在教堂外面的自行车来:“走。”宁致远看着车,笑他:“偷东西。”安逸尘挑起眉毛:“嗯,就偷了,走是不走?”

宁致远跑过去,问他:“你骑还是我骑?”

“你会?”

“不会......”

“那不就得了,上车。”

“......我坐后面?”

“你想坐前面,也是可以的。”安逸尘直起身子,拍了拍自行车前面的横杠。

“......”

安逸尘骑着自行车带着宁致远晃晃悠悠在莱茵河畔,宁致远坐在后座低低哼着曲子,牢牢抱着安逸尘的腰。“真可惜,”宁致远听见安逸尘在对着自己说话,“我们来的太早了,再迟几个月,就能赶上‘玫瑰星期一’①啦。”宁致远笑:“要是赶上了,我就用剪刀剪了你的领带,然后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吻。②‚当然我更希望你来剪我的。”安逸尘不说话,只是笑,自行车慢慢晃到了大教堂后面的广场。

有一家招牌为4711的小店,亮着光,静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安逸尘带着宁致远走进去,看到了很多颜色美妙的科隆之水。科隆之水就是花露水,它是当年驻德国的法国士兵为它起的名字。他们从德国撤军之后,买了科隆之水,带回家送给妻子或恋人。安逸尘挑了小小一瓶,里面的液体是青色的,看着清爽可人。他问宁致远:“像不像最新鲜最新鲜的梅子?”安逸尘买了那一瓶青色的花露水,然后在店主和善的目光下抽了一枝柜台上的玫瑰花。

红的玫瑰,青的香氛。

黑的夜晚,白的指尖。

安逸尘把玫瑰递给宁致远,宁致远接过来。他静静看了半晌,玫瑰上的刺扎痛了他的手,可是他的心却又是那么快乐。

原来这就是爱情。

 

安逸尘向店主告别,把自行车留下来,并写了道歉和感谢的小纸条,拜托店主转交给主人。然后他揽着宁致远,吻一吻他毛茸茸的脑袋。

1945年在科隆,4711门口的小铃铛叮铃响过,他们就又相依相靠着,融到温柔的黑夜里去了。

 

 

①德国传统狂欢节的高潮部分,二月的第二个周一

②一种“玫瑰星期一”中的游戏,陌生的女士会上前剪断陌生男士的领带,并给他一个吻

评论(40)
热度(211)
©试酒-W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