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半生心思,一壺江山

晕浪【十】

区彦文趴在桌子上写字。他认认真真用铅笔写了四个斗大的字。

草长莺飞。

陈霆撑着胳膊在他的两侧,从背后严严实实笼着他,看他写。区彦文写完,回头冲他笑,想讨个赏。陈霆却没笑。他用手戳了戳那四个字:“我送你上学去,你就只学会了一个成语?”

区彦文委委屈屈眨了眨眼,他转过头再写一遍。“阿霆哥哥凶死了,”他嘟囔起来,“还是阿霆哥哥的媳妇儿最好了。他说话那么好听那么温柔。”

项允超。

陈霆一下子没了看他写作业的心思。他站直身子,走到衣柜那里去找自己的衣服,他一边找,一边问区彦文:“你怎么突然想起允超哥哥了?”区彦文在纸上继续写那四个字,他写得很认真:“允超哥哥说了,又是一个春天,他没看见草长莺飞,我就问了老师,我写给他看。”

陈霆在另一头刚刚把外套穿好,他听完,走过去把区彦文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你从哪里听来的,”他没有了一点点哄小孩子的温和,眼神都扭曲了,“区彦文你从哪里、什么时候听来的?”

区彦文被吓坏了,陈霆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陈霆虽然脾气有时候会不好,但是他对自己还是很宠爱的。他几年前来香港的时候,陈霆还专门给他买了一只很可爱的灰色折耳猫做礼物。他第一次被陈霆如此对待。区彦文强忍着眼泪,有些哽咽,但他说的仍然很清晰:“昨天晚上允超哥哥打电话呀,你被阿栋哥哥叫走了呀,我帮你接电话了。”

“允超哥哥说什么了,”陈霆觉得他在拼命克制自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允超哥哥说‘我看不见了,又是一个春天,我还是看不见草长莺飞。’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区彦文的大眼睛里全是眼泪,“我和允超哥哥问了好,他听了很久,都笑了,还说我乖。”区彦文委屈极了:“允超哥哥说了不用告诉你了,我听话了呀。”

 

陈霆失魂落魄把区彦文放开了。

又是一个春天,我还是看不见草长莺飞。当年他和项允超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看过一场莎士比亚的舞台剧。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项允超那天神秘兮兮掏出两张票,也不说话,就看着陈霆笑。

陈霆瞄一眼,等看清了也就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掐了掐项允超的脸,想了想,问他:“时间不对啊,看完你就回不了家了。”

项允超兴奋地挥手:“不回就不回,我自然有去处。”

陈霆觉得可爱,就只好应了他。那天晚上陈霆在大剧院的门口等项允超,看见他远远跑过来,身上居然换了一套小西装,系着一只黑色的领结。他看着可爱极了。陈霆笑他:“小超,你这是......”

项允超觉得脸面上有点下不去,但等他打量了一下陈霆,一下子也有了可以嘲笑的对象了,他伸出手揪了揪陈霆同样黑色的领带,问他:“你这是?”

他们两个竟然不约而同地打扮了一番,还穿上了正装。十七八岁,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交界,那种青涩却又挺拔的新鲜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项允超的手一直轻轻抓着陈霆的臂弯,他低着头把一段路走到了底。当然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么好看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被注意到。项允超那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害羞,他居然在别人的目光里把手放开了。

陈霆看着他放开的手,再看看其他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又把他的手牵起来了,“你跟着我,”陈霆悄悄对项允超说,“我带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项允超跟着他,同样悄悄问:“哪里?”

陈霆看着他黑色的小领结笑:“看完舞台剧你就知道了。”陈霆的耳朵上,耳钉闪闪发亮。项允超忽然扭头朝着瞧他们两个的人看过去了,他看了良久,慢慢把目光收回来,伸出手摸上了陈霆的耳钉。他的指尖白皙,微微的凉,从陈霆的耳钉上流连一下,就直接顺着他的腮线滑了下来。

他的小恶作剧陈霆心知肚明,但也由着他。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默默把目光转走,用余光瞄他们。

陈霆拉着项允超坐在他们的座位上,专心等着看舞台剧。项允超一下一下地舔着陈霆手里的棒棒糖,舔够了就问他:“你怎么这么喜欢橙子味儿的东西?”

“哎?”陈霆把他舔过的糖塞进嘴巴里,圆圆鼓起了一边的脸颊,“我怎么喜欢了?”

“橙汁,”项允超看他吃,一下子觉得自己也还没吃够,有点小小的抱怨,“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不是送过我一罐橙汁?谁让你吃了,我还没吃完呀。”陈霆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去看项允超微微蹙着的眉,还有他翘着的猫弧,把棒棒糖缓慢地从嘴里拿出来,舌尖刷过可爱的糖果,再问他:“哦?你知道是我送的,你还扔掉了。”

他把棒棒糖再递到项允超唇边去:“你都扔掉了,还记挂着呢?”

项允超抬起眼睛看他,仿佛毫不在意地把棒棒糖咬进嘴里,他用舌头送一送,棒棒糖同样让他一边的脸颊圆圆鼓了起来:“来路不明,当然要扔。”他说着话,想到陈霆刚刚和他吃着同一颗糖,毫无意识地红了脸。

陈霆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厅里就暗了下来。舞台剧开始了。失恋的罗密欧失魂落魄地站在台上和他的好朋友茂丘西奥对话。

“爱是温柔的吗?它太粗暴、太专横、太野蛮了;它像荆棘一样刺人。”

“要是爱情虐待了你,你也可以虐待爱情;它刺痛了你,你也可以刺痛它;这样你就可以战胜了爱情。”

项允超听完,一下子抓紧了陈霆的手。陈霆回握他,在黑暗里朝他看过去。项允超看得太认真。他紧紧盯着台上,目光一瞬不瞬。

陈霆也不太记得他们当时看了什么了,他只记得朱丽叶死的时候,项允超低低在一旁说道:“我看不见了。”他凄凄切切为他心目中的朱丽叶配音,“又是一个春天,我还是看不见草长莺飞。”陈霆低头去看他,在他疑惑而莫名悲伤的眼睛上吻一下:“无需草长莺飞,只要马前桃花。”

马前桃花马后雪,小超,你要往前看。

项允超被他吻过,痴痴看了他一阵,又高兴起来了。陈霆这一生,也就看过这么一次舞台剧,和项允超一起。

项允超脑子里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他随口说来的那些话语,别人不懂,但陈霆似乎总能抚慰到他,把他话里的意思,完完整整的收起来。

那天看完舞台剧,果然晚了。凌晨时分他们从大剧院出来,一时不知要往哪去。项允超就吃了半颗糖,这会儿饿狠了,急着要吃东西。陈霆站在原地,想了想,问他:“要跟我走吗,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项允超眨了眨眼。

“走。”他说。

那一夜月色如水。

陈霆把项允超第一次带回他的屋子。那是他在T城的家,墙上有他写的字,还有很多好看的画。他临摹的一幅龙猫让项允超颇为惊喜,项允超扒过去看了老半天。阳台上有小小的吊兰,还有夜来香。

陈霆换了衣服去煮面,让项允超去洗澡,给他找了自己的衣服。

也只能煮泡面,陈霆对吃的一向不上心,但项允超要吃,他就觉得只有泡面不够了。他找出一颗鸡蛋,把鸡蛋打进咕嘟咕嘟冒泡的锅里去。单手打蛋他一向很在行。

浴室里响着沙沙的水声,陈霆轻轻哼起一首歌,想一想,再丢些青菜到锅里去。

项允超洗完澡出来,看见陈霆正在看电视,他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一只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面。项允超走过去坐在陈霆身边,陈霆顺手把他搂进怀里,探身抽毛巾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他一边擦一边轻声说着,“感冒可怎么好。”项允超穿着陈霆的衬衣,稍稍有些大,袖口有一点长,他自己动手把袖子卷一卷,抬起清澈的眼眸去看陈霆。

“阿霆,”他忽然把毛巾抓住了,“你看我,干不干净。”

“刚洗完澡,最干净了。”陈霆忍着笑继续擦他的头发。

项允超听完也笑了,“洗澡去,”他说,“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不可避免地做爱了。第一次,在陈霆的床上。陈霆看着穿着他的衬衫的项允超,觉得他诱人极了。项允超跳在他身上,赤裸的小腿有些凉。他自己去解衬衫的扣子,好看的眼睛笑成了小小的月牙:“笨蛋,你都不知道取悦我一下。”

“我最会取悦你了。”陈霆暴力地把他的衬衫扯开。

那个夜晚陈霆总是无法忘记,项允超把第一次交给他,一边痛到流泪,却又一边满足。“我......我还没成年,”他掐陈霆的胳膊,眼睛里有着朦胧的水雾,“你就不能轻点?”

他身上的潮红根本退不下去,陈霆用力,进得更深,把他抱起来吻他:“你......你没成年,我先把你预定了。等你成年,我就把你娶了。”

项允超笑起来,陈霆只能用手搂紧他。“别乱动,”他在情欲里安抚他,“小超,你不要乱动。”

 

青涩又美好。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

那一夜的项允超仿佛吃了定心丸,他沉沉而睡,只留陈霆瞧他睡颜,久久无法回神。

 

陈霆现在也没有办法回神,他的小超打来电话,他没有接到。小超还莫名说了那一句话,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话。

他究竟怎么了?陈霆仿佛看到了很多年的项允超,和昨夜打电话给他的项允超重合在一起,他依旧用那奇怪的悲伤说着话。

小超,你哪里来的伤?

区彦文吓呆在一边,不敢看陈霆的眼睛。直到阿祥从外面跑进来,他跑得那么急,气都没喘过来。“霆哥,”一般有正事的时候他才这么叫,“阿栋那边,查出消息来了。”

ps.跟风发糖。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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