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酒-W
晕浪【六】
项允超的心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翻阅厚厚的文件。窗外有阳台，紧接着就是蔚蓝的爱琴海，有海风吹进来，拂起同样海蓝色的窗帘，一飘，打个小小的旋儿，再一飘。
陈霆在阳台接电话。他皱着眉，夹着香烟的有力修长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敲在栏杆上，有一种奇妙的节奏，一点一滴聚集起来，再一点一滴掉进项允超的耳朵里。叮咚、叮咚。
项允超抬头去看陈霆，正好看见他冲着远处天上的海鸥招了招手。他还在接电话，依旧深切地锁眉。你老是皱着眉头干什么呢。 这么想着，项允超的眉毛也也就不由自主皱起来了，微微一蹙，让人想起那个只有书里才出现的似蹙非蹙罥烟眉。不不，没有那么柔，更冷硬些，更俊些。
陈霆冲着远处的海鸥招了招手，觉得很是轻松。
阿栋在电话里和他说：“惊动老爷子了，孔家的大小姐要死要活差点跳楼了，你倒是跑到欧洲逍遥去了，我们怎么办？”
“跳楼？”陈霆笑了，可是皱着眉，“死没死？”
“能让她跳？几百几万人拉着呢。”
“哈哈，”陈霆吸一口香烟，“让你查的事，好好查就是了。”
“在查。”
“港上还太平吗？”
“有雨。”
“盯着。”
“没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哄着小超和我领了证，我就回来。”
“......知道了，你回不来了。”电话咔嚓一声挂了。
“臭小子！”陈霆骂一声，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自己想一想，也觉得好笑，“等我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他念念叨叨地转头，夹在指尖的香烟掉了灰，他再眯着眼抽一口，看到了盯着他的项允超。项允超似笑非笑蹙着眉的样子简直太好看了，就像是等在那里的一幅画一样。他红色的格子衫让他看起来小小的，就像是念书的时候一样。陈霆喜悦地盯着他，Salem绿薄荷的醇香慢慢从他的唇齿之间绕到他的肺里去了，他蹲下身子，透过阳台透明的玻璃窗子看他。
香烟的白雾被他呼在窗上，然后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在透明的玻璃上吻了一下，正正对着玻璃那一头项允超。项允超也笑起来，他靠过来，对着陈霆还没有离开的唇吻一下。他们隔着玻璃对着嘴唇，然后都笑了。陈霆从窗户里翻进来，坐到项允超身边。他亲亲热热地把手里的香烟递到项允超嘴边，项允超偏头。陈霆也不强求，只是再笑，把香烟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
“谁教会你抽烟的？”项允超看着他，问。
“不用教，一下子就会了。”陈霆认真地看他。
“抽烟也就算了，还抽Salem，”项允超冷冷地弯弯嘴角，“女士香烟你也抽？”
陈霆把烟盒拿出来，仔细看了看。“聪明，你最聪明，”他笑，“抽什么不是抽呢？没有差。”
是没差。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沉默阴冷的男孩了，他现在有着愈发迷人的五官和蛊惑人心的奇异魅力，他让所有的一切在他这里都变得顺理成章。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的。
项允超想过去，自己就忍不住笑了。他问陈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私人飞机飞了接近40个小时，远远地离开了T城，离香港更是远。雅典在微光的晨曦里迎接他们的到来。陈霆和项允超两手空空，只有一张信用卡在身上——可是这也就够了。
项允超没有和陈霆计较那一记手刀，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了笑：“不打你是因为我真喜欢你，你给我记着啊。”记着呢，永远都忘不掉。陈霆和项允超住进了酒店，项允超找到传真机，联系了徐路，把所有的工作和资料都搬到了雅典来。
工作狂。
陈霆笑他，然后把他的资料放整齐。
项允超认认真真问陈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项允超简直用了所有的耐心在和陈霆说话了，他从来不肯轻易原谅别人，可是如果这个人是陈霆，他所有的爱恨交加就都变成莫名的爱了。如果有人就这件事来嘲笑项允超，他可能就会呸一声，然后问：你倒是先说说，你谈过恋爱没。
陈霆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那张从集体照上减下来的小合照就出现在项允超面前了，照片里他不耐烦地看着镜头，陈霆在看他。项允超有些惊喜地去抽这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很久，用手指摸了摸，问陈霆：“什么时候的照片？你居然看着我。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吧？”
你居然看着我。
这句话让陈霆的心又抽了一下，和“你也没有妈妈”一样，听着让人难过。他只能勉强笑一个，“我说我很久以前就看上你了，你还不信。”
项允超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张照片，很久都不愿意移开眼睛。可是他看到陈霆从钱包里又拿出一张纸，很简单的白色的纸，折了两下，一展开，里面就是自己的字。
12月24.星光甲板，分手吧，我们没有未来。
项允超睁大了眼睛。
“让未来见鬼去，”陈霆把那张纸递到他眼前，“我后来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次，都是这么想的。”如果当时陈霆没有那么喜欢项允超，可能他就会问问他，把他的疑惑全部问出来。
奈何。
“不是我。”项允超的脸色变得苍白，“不是我，我没有写过。”他抬起头，看着陈霆，浑身都仿佛发颤了，“我真的没有写过。”
他当然没写过，他怎么会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当年还是个倔强的，世界里只有陈霆的人，他怎么可能把他推开。什么理由，这是什么理由？没有未来？让未来见鬼去！
项允超把那张纸接过去，他仔细看了看，努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躯和声音，竭力分析：“不是我，我不会这么写，我至少，我至少会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他慌乱的声音感染了陈霆，陈霆把那张纸夺下来，扔开，抱住了他。
“不看了，”他把项允超搂在他的怀里，实在说不出自己的心情，“不看了。我知道不是你，是我不好，我没有问清楚，是我不好。”
误会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事，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相爱的人经历了它？
项允超慢慢平静下来，他伸手把那一张纸再拿过来，眨了眨眼。“把这个人找出来，”他说，“我要亲手宰了他。”他手腕上的刀痕赤裸裸地在宣誓，这个写了纸条的人，埋葬了他和陈霆八年的青春。
那我就埋葬你的余生。
陈霆笑一笑，握他的手：“用不着你。”他说着，把那张纸条重新折起来，装到钱包里去，“我来。”
写得实在是太像了，那个人可以完美地模仿项允超的口气和字体，没有丝毫的偏差。而且他还很了解项允超和陈霆的脾气和关系。他知道这两个骄傲的人不会求证，不会试探，他们只会潇洒地放手。
他干得漂亮极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不让他们两个人谈恋爱？
想到这一层，项允超终于忍不住又笑了，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个神经病了：“我们谈恋爱，碍着谁了？”
“不知道。”陈霆凑过去亲他的唇，也笑一个，“奇了，我们谈个恋爱，居然碍着别人了。”
他说着，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呼啦一下子盖在了他们两个人头顶上，就像那一夜遮雨一样。亮亮的日光被遮在了衣服外面，衣服里面昏昏暗暗的。陈霆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小超，”他说着，一边靠到项允超身边去，“我们领个证儿吧，这样，管他们还要怎么样，我们都能在一起呀。”
“领证呀？”项允超缓慢地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呀。”陈霆吻他，吻他戴了耳钉的左耳。
项允超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笑着去盯他的眼：“不想就是不想，你哄我呀，哄高兴了，我就和你领证。”
他们像是从来没有过隔阂一般，温和而完美地贴合在一起。陈霆笑着在漆黑的衣服下面吻他，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问：“怎么哄？”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分开。
项允超和陈霆在雅典呆了三天，然后再往西北走，项允超一路上都带着新买的笔记本和单反，陈霆用单反照他工作的样子，然后把照片全部洗出来。项允超看着他把那么多照片一张一张往自己的钱包里装，觉得头疼。
“尺寸不合，大小也不对，你居然往钱包里装？”
“别管我。”陈霆笑一个，继续对着他拍。
他们到了帕特雷，在这里住了一天，然后打算坐船去意大利。
项允超在临行前夕看上了一副巨大的拼装画，陈霆看了一眼，觉得不好看。血红血红的大丽花绽放在画布上，让他觉得满眼都是凄惶，可是项允超喜欢。他不满地签支票：“又没让你买，你急什么。”
陈霆只好把他的手摁住，自己刷了卡，然后空运先打包回T城去。
项允超心满意足。
他对着酒店的宣传单仔细看，陈霆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一起看，手机忽然响起来了。铃声是一串奇怪的假音，在唱：“我忽然释怀地笑，笑声飘过半山腰，随风在飘摇啊摇，来到你的面前绕......”项允超听清了，觉得心里不舒服，大怒：“换了。”
陈霆用一只手捏捏他的耳朵，嘴里说着换换换，接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阿栋。
“行程？阿霆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意大利。”陈霆有些心不在焉。他把项允超衬衫的领子翻出来，折回去，再翻出来，再折回去。
“不行。老爷子说了，要你回香港，一切好商量。”
陈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哦？”他语调也缓慢下来了，思忖一般，“什么叫做一切好商量？”
阿栋的声音有些急了。
“阿霆，我查出眉目了，当年的事，如果不出意外，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他要对小项老板不利的话，简直太容易了。军火运到意大利，黑手党和老爷子的交情你不是不知道的，你要小心！”阿栋一字一句，“至于你家那一位，老爷子说了，如果你要是想保住他的命，就乖乖回香港来。”
陈霆阴阴沉沉地笑了。
他手底下依然在折项允超的领子，惹得项允超有些不耐烦。
“那你就告诉老爷子，小超想去意大利，我就陪着他去。我总有办法保住他，”陈霆看项允超疑惑的目光，安抚他一下，“要是你查出来的事是真的，你就告诉他，原原本本一个字不漏地告诉他，就说我说了，他做过的事，龌龊得我一个字都不想提。”
阿栋的电话挂断了。
陈霆随手换了手机铃声，问项允超：“换什么，换宫崎骏？”
项允超喜欢宫崎骏。喜欢童话故事。真是奇妙，陈霆总觉得这是一件奇妙的事，他换了龙猫，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和项允超一起继续挑酒店。
【下章预告】
“你不管？”
“我管不过来，自然有别人替我管。”
ps.走向改了之后，我多痛苦你们造吗。断电断网好心焦_(:з」∠)_恋爱要谈，剧情也要推，下章见
